從臺灣政宣片/主旋律電影的發展看近年中國主旋律電影的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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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主旋律電影在近年當地影壇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且在中國影史票房前20 名裡,政宣片就佔了9 部;這些歌頌黨和國家的作品已經無疑的成為中國電影市場的主流,而在臺灣的我們看似覺得中國政府荒謬不羈,設下多重管制讓創作者只能千篇一律的按照黨的規則照本宣科,而喪失百花齊放的電影生態,但如果我們回顧歷史卻會找到有趣的發現 — — 臺灣也曾在1970~1980 年代(甚至今日)有過一段如此荒謬的主旋律電影時代,雖然背景及原因不盡相同,但相互參照與看待,會感到十分有趣味性。

1970 年代,臺灣因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臺日斷交種種的因素開始,「逃避主義」盛行了起來,政府為了迴避自身已不被認為是正統中國,於是由行政院長蔣經國起頭,引薦「主題正確」的梅長齡進入中影,授令製作政宣片。《英烈千秋》(1974) 及《梅花》(1976) 就是在此脈絡誕生出的作品,眾所注目且帶來極好的票房。雖並非每部作品都帶來極大的商業利益,臺灣的主旋 律電影因此在70 年代由公民營製片公司積極搶拍。而這些作品不斷運用電影去表達愛國情懷,讓人民、觀眾、國家沐浴在黨國體制所帶來的中華民國精神,安撫並忘卻現實中的挫敗,除「建立一種心理的防衛機轉」也「補償性地訴諧堅忍的民族正義投射了人民對一個中華民族理想形象的渴望」。因此,這也轉變為中影在臺灣面對各式外交、政治、認同等危機時的標準作業程序 — — 製作政 宣片,撫慰大眾,重振社會鬆動的信心。

如剛剛提到的《英烈千秋》及1977 年的《望春風》都是在訴說抗日的電影, 而面對的歷史背景就是臺日斷交;接下來1978 的《香火》、1979 的《源》到 1980 的《大湖英烈》,是在反應及壓制臺灣日漸出現的本土化及臺獨浪潮等等。基本上這時期的主旋律電影都在回應當時的社會議程的變遷,而當1980 年代開始,臺灣本土化思潮辯論不再那麼混亂、臺灣新電影陸續拓展版圖後,臺灣的政宣電影就慢慢地沒落了。

看向中國,近期火紅的主旋律電影,其實早在1949 至1976 年的毛澤東年代, 中共就下達「文藝為政治服務」等指示,而那時候的電影清一色就為講述革命戰爭及歷史故事的「樣板戲」,運用此媒介作為文宣之用。然而在1970 年代末,改革開放,各國電影開始進入中國市場,而相較為普遍的政宣電影就變得弱勢了。

中國為了復甦主旋律電影,從1980 年代後期開始,中共內部就開始以打造更貼近民眾的政治電影為方向製作相關作品,中國接續的領導人也不斷回應此方針。像是1994 年,江澤民提出了「弘揚主旋律,提倡多樣化」的文化建設指導原則,較為清楚地來說是中共決議鬆綁電影的表現形式,但保持其意識形態,而所以在2000 年後,這個階段的主旋律電影,開始以通俗的喜劇、倫理劇、職人劇等等類型去包裝愛國觀念。而根據英園諾丁漢大學當代東亞研究文化中心包宏偉副教授指出,自2012 年習近平提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以來,從官方到民閆,擁抱祖國的情操及正能量不斷持續著,這些政宣電影便迎合了中國國人的愛國情結。

因此我們能發現臺灣與中國的主旋律電影都是以愛國情操及歌頌黨國,加深民眾的意識形態為出發點,雖然臺灣的政宣片是錯綜複雜的外交、認同危機下的產物,而中國則為追求理想「中國夢」,運用商業化的包裝,加深人民對於偉大中國民族主義崛起的價值觀。

中國主旋律電影很快速地,在2009 年上映的《建國大業》就嬴來了商業上的勝利。《建國大業》是為了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60 年而推出的「主旋律獻禮片」。電影講述中共如何經過抗日、內戰後,建立現在輝煌的景象。並由華人影壇上的眾多巨星主演,在短短三天內就賣出了破億票房,打破了當時的紀錄,成為中國商業主旋律電影跨入本土電影市場的先驅。

而中國政宣片的發展目前就定調了:將主旋律電影直接以商業片的形式來製作,拍攝動作、科幻、犯罪等類型,利用緊張刺激的情節,大量的動作、特效吸引觀眾,並帶入愛國的主題。像是徐克的《智取威虎山》 (2014) 、《湄公河行動》(2016) 、《紅海行動》(2018) 丶《流浪地球》(2019) 等等,都是以政宣 結合類型片的方式,將傳統的主旋律轉換有商業價值的電影;另外,中國製片方也會利用市井小民的故事,再與愛國情操結合,激起普民大眾的共鳴,如拍攝中國女排故事的《奪冠》(2020) 及短片《我和我的》系列 (2019~2021) 等等。來到 2021,恰逢疫情、即將來臨的2022 日本奧運及中共建黨100 周年這個時間點,近20 部商業主旋律片,或又稱「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週年獻禮片」如雨後春筍般地冒出,影片題材的覆蓋範圍也如同臺灣70 年代,反映出時代的軌跡,像是「抗美援朝」、「體育」、「抗日戰爭」丶「掃黑反腐」、「抗疫」和「建黨百年」等等。

另外,中國為展現國力,如有帶出軍事主題的作品,也均積極協調部隊提供軍隊支援,如在張藝謀的《英雄》中,電影徵用了中國解放軍扮演秦國的黑甲兵團,展現出戰國時代金戈鐵馬的磅磗氣勢。

而臺灣在1970 年代也是如此,國民黨文工會對這一類軍事政宣影片,均積極協調部隊提供必要的軍隊支援,而國防部與其他政府宣傳機構也照慣例配合,要求所屬之各電影放映隊,反覆地在學校、鄉村免費播放。看回中國的主旋律電影,這些片子也都是有中共中宣部等官方部門負責推動,並視為政治任務,促使學校、企業單位需以包場方式觀看,且中國國家電影局更發佈公告表示, 為慶祝中共成立100 週年,各家影院必須每周至少排映兩部主旋律獻禮片。現在的中國好似在重演過去臺灣的政宣片發展史。

身處臺灣的我,對於「獻禮片」很不以為然,但在研究的過程中,有趣的發現臺灣近代也還是有主旋律主題的存在,而且也是獻禮片呢!只是換個說法而已。如2011 年的《勇士們》就是為紀念中華民國建國百年而拍攝的「『世紀勁旅光榮禮讚』百年軍事偶像劇」。明顯的,臺灣觀眾並不買單,該劇收視率均不及1%;且那時選角條件有思想純正,服過兵役等特色規定。談及電影審査, 對於臺灣、中國兩方對影視的限制這點位十分值得探討。

先以中國為例子來看,香港浸會大學電影學院助理教授劉慧嬋表示,「不論是審查,還是對主題、題材的干預,或者是對進口電影數量的限制,從這些方面都會看到中國官方在非常有意識地介入電影市場運作」。中共方的審查也變得更加嚴格,從劇本、公映許可證發放到最終上映,模糊不清的審查標準使得中國本上電影界風聲鶴唳;或當演員、導演等影視從業者因「政治理念不同」、「不當行為」被切割,列為「劣跡藝人」時,即會被禁止出現在中國影視作品等等;而杜絶「娘炮等畸形審美」、禁止使用紋身藝人等對影視節目推出的禁令也促使中國電影界審美更加單一。

有趣的是,在一般認知上會覺得中國才是那個百般限制的麻煩人物,但除了以上近期的《勇土們》例子外,臺灣早在1970 年代,就有過如中國現在的收緊電影尺度、各方限制的黑歷史了。

從1973 年開始,臺灣官方訂定「取締殘殺、打門、色情影片檢查尺度」,並要求開拍前必須提供劇本作為審查依據,新聞局也呼籲電影界推行淨化運動、成立自律評議會,以至於「不敬軍、不勞軍、蓄長髮、穿奇裝異服、不守時」都要列管。與此同時臺灣新聞局也通知影劇協會,要求香港演員堅守政治立場,並以禁演影片為脅迫,(如要求梁醒波、蕭芳芳正式表態親共或反共) ;而當在 1977 年舉行亞太影展之際,泰國屈於中共壓力(註1),臺灣立即宣佈退出等等事件,是不是與近年中國影壇的狀況相互呼應呢?

將臺灣與中國的政宣片發展相互比對,真的可以看出許多有趣的端倪,也無庸置疑的可以從中看清國家機器如何在電影中宣揚理念與意識形態。中國的主流電影持續在發展中,未來會如何發展,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註1、詳细原因在台灣電影政治、經濟、美學書中沒有提出,研究上目前也沒查到原因,但亞太影 展大會因此決議自隔年(1978) 開始改以各國首都或電影城市之名參加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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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獻禮片名單出爐!近20 部商業主旋律電影入場廝殺
https://kknews.cc/entertainment/x4apj69.html

中國電影票房總榜
https://piaofang.maoyan.com/rankings/year

中文百科:亞太影展
https://reurl.cc/W1vXGL

从祥板戏看“文芝为政治服勞’’的造神功能
https://reurl.cc/nOL5LD

可操控的票房,中國「獻禮片」市場亂象
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151008-mainland-movietribute/

台灣電影:政治、經濟、美學(1949–1994)
作者:盧非易、遠流出版

江澤民對音樂方面“弘揚主旋律,提倡多樣化”的思考
https://www.dswxyjy.org.cn/BIG5/n1/2019/0228/c425426-30911077.html

吳京現象:中國「主旋律」電影盛行,背後的「投機性」隱憂:
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8968702

国家电影局关于开展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优秀影片展映展播活动的通知:https://www.chinafilm.gov.cn/chinafilm/contents/141/3364.shtml

胡錦濤時期「主旋律j影劇的文化政治分析
DOI : 10. 7063/PQ

從紅色經典到愛國主義商品:大陸主旋律電視劇文本意義的變遷
DOI : 10.30389/MCS

從《智取威虎山》到《長津湖》:香港導演們能把政治從主旋律電影中分離嗎?https://reurl.cc/5pO23y

當代中國政權的「主旋律」:從《建國大業》的電影分析看中共政權的正當性問題: DOI : 10.29696/JSEL

當飯圈與意識形態「合謀」 :出軌藝人能飾演毛澤東嗎?
https://reurl.cc/GEKbQ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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